枕上夜长

金风细雨宣传部成员

浮光(下)

每天都在纠结该打什么tag🤣🤣🤣

  

苏梦枕从六分半堂离开,不急不慢不慌不忙地闲逛。大半夜的街上除了打更人,连巡防的官兵都少见,更不用说百姓,大街上可以说是空无一人。

不。

应该说还是有人的。

苏梦枕走到一处小巷外,凭着多年习武的耳力敏锐地听到了什么异样的声音。绝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地的声音。

一声极弱极微小的呻吟声。

因为这声音太虚弱,没比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大多少。或许换了旁人连听到都很难,听到也以为是幻觉。而这也正说明发出声音的人状况堪忧。

苏梦枕从不怀疑自己,他神色一凛,也顾不得自己的处境便朝着声音出现之处而去。

果然,等他寻声找到人,一打眼就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但是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

这人是个年轻的乞丐,二十岁上下,骨瘦嶙峋,甚至比他这个曾经的病重之人还要消瘦,此时他紧闭双眼,口中断断续续发出些痛苦的呻吟,面色赤红,显然是在发高烧,而且已经烧了许久。

一个本就吃不饱饭身体孱弱的人患病持续高烧,已经不能说是情况危急,而是命悬一线。

苏梦枕久病成医,自然也轻而易举看出这年轻人存活的可能渺茫,长时间高热未能得到救治,已经重创了他的身体。

他很可能熬不过这一夜了。

苏梦枕平生做事,只要有六分把握便可以干了,但是在救人这件事上,哪怕一分把握也没有,他也绝不会坐视不管。

他稳住心神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向记忆中来时的方向。

此地距金风细雨楼太远,显然来不及回去求援,若他没记错,两条街外有一处医馆,他来的路上刚巧路过。

再远的医馆哪怕他能赶到,只怕这个病患也等不起了。

事成与否,只能赌一把。

 

 

他用了半刻便赶到了那家医馆。此时还未到天明,房门紧闭。

苏梦枕集中精神,回想自己刚才掀起纸张时的感觉,试图敲响门板。

魂体太过虚弱,一次不行就试两次、三次,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之后,木门响起来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响声。

这让他又升起一丝希望。

他边喊边敲,又尝试了许多次,被寄予厚望的门板终于发出了响亮的一声“咚”。

苏梦枕凝神去听屋内动静。

鸦雀无声。

又等了一刻钟,依旧是一片死寂。

苏梦枕心中失望,又转身回了那人所在。

他心中沉重,却没发现自己身体越发透澈,甚至已经看不出轮廓,仿佛就要融入空气之中。

 

 

苏梦枕急匆匆赶回去,压低身子去看那青年状况。

高热将他的脸烧得通红,急促地呼吸好像有人正在扼着他的脖颈。胸腔不堪重负地以不正常的频率上下起伏,还隐隐发出像拉风箱一样的抽气声。

苏梦枕太了解这样的喘息,想必他的主人一定正饱受窒息的折磨。

而这样的情况有多危急,苏梦枕了然于胸,更不再敢离开。说不定他刚走,这孩子就命丧于此。

他只好在原地陪着他,将希望寄托于官兵巡逻经过,这里虽然是小巷,但以他的耳力听到外面街道的动静并不是难事。只要有人靠近,无论怎样他也会把人吸引至此处。

而现在,除了等待再无他法。

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但凡他能来的更早,或是这孩子的病情没这么危急,他都有把握将他救活。而不是只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苏梦枕心中的绝望攀升。哪怕他喝下一支毒锈身陷六分半堂之时,也从未如此绝望。

他放下了自己的生死,却依旧将他人的生命看得很重。这种看着一个可怜人即将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求助无门的感觉,甚至比遭到背叛更令苏梦枕痛苦。

为什么他偏偏是以这样的情况与之相遇?他突然开始痛恨自己没有真正的身体。若是他还活着,是否就能救下这个苦命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看着一条年轻生命在他面前渐渐消逝。

他已不在乎自己陷入混沌的头脑,也不去管是否马上就要魂飞魄散。

因为眼前的青年已不再剧烈喘息,而是出气比进气多,面色也渐转青白。

苏梦枕只觉得如坠冰窖。

 

 

那青年却突然睁了一下眼,可他病重濒死,哪怕连睁眼也只有短短片刻,很快又闭上了眼。

他好像是在看苏梦枕,可苏梦枕却分明看见他瞳孔已经没了焦距。

他嘴里泄出些听不真切的气音,苏梦枕将耳朵贴在他嘴唇上才得以分辨。

他说的是:“别走。”

苏梦枕差点要落下泪来,狠狠闭了一下眼又睁开。

他做惯了领袖,说话总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此时话音却带着些不易觉察的轻颤,手已经彻底消失,他便将手臂虚按在那人肩头:

“好。我陪着你。”

你不要怕。

苏梦枕从前能做很多事,能救很多人,但现在他纵有百般能力也不如一个活着的人。

他已做了能做的事,却也无力回天,那么他现在要做的能做的,就是陪着这个生命已至尽头的人走完最后一程。

他们即将共赴黄泉。

 

意识在渐渐抽离,他听不到那青年的声音了。天地一片寂静,好像时光就要在此凝滞。也不知到底是那苦命人已经没了气息,还是自己已经无法感知外界。

苏梦枕喃喃,哪怕他自己听不见:

“别怕。”

“别怕……”

 

终于,在一阵让人恨不得沉醉其中的飘飘然后,他眼前骤然昏黑。

这一次大概是真的告别了。

苏梦枕最后想。

 

 

再一次醒来,天空晴朗阳光和煦,有些刺眼的阳光打在苏梦枕脸上,他闭着眼不由自主抬起手遮挡。

等等,手?

瞬间意识到不对,他睁开眼,阳光反射在眼中引起瞳孔一阵紧缩。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

指骨瘦长还有些污脏,指甲缝里有泥,却没有常年握刀留下的薄茧。这绝不是自己的手。

更何况,他都死了,甚至连魂都没了,现在怎么又醒来了?他对着光再次看了一眼手掌,光被手掌遮挡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这绝对是活人的手。

他扫视周身上下,破衣烂衫,看上去像是乞儿一般。

这是个乞丐。

他几乎是在冒出这个想法的瞬间,心中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里没有镜子也没有水,他便摸了摸五官,同时边在心里塑像。摸了一圈下来,结合昨夜的印象,他已经可以断定这张脸正是属于那个重病的青年。

他不知为何,进入了那个人的身体。

 

四肢有些沉,身体内部也隐隐作痛,大概是病症未愈所致,比起自己曾经的病躯却还是好上百倍了。苏梦枕调动了一下内息,连那一身澎湃的内力都还在。他便如常用内力压下了病症。

重新活过来,再一次走在京城喧嚣的街道上,苏梦枕却没有任何喜悦,最初的惊诧过后却是长久的百感交集。

自己掌控了这具陌生的身体,那么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又如何了?他已有猜测,而在猜到之后更觉得自责。因为他或许是夺了那人的身体。

不安和焦灼盘桓在他心里,有太多的疑问需要解答。谁能给予他解答?

苏梦枕茫然若失地走在熟悉的汴京,却无人能为他答疑解惑。

不,或许还是有一个的。

 

 

“红袖刀,断惊风疾雨——”

一个白发老者拉着琴,口中悠悠唱道。

苏梦枕停在他面前,“老先生,您认识我。”

他不是询问,而是断定。

若这老者不认识他,又怎会恰好在他路过的时候不早不晚地唱出这句词。况且还用略带深意的眼神若有似无地看了他一眼。

老者笑眯眯地:“我知道你是谁。”

苏梦枕有一种直觉,或许这位老者就是那个唯一能为自己解答的人。

他恭敬地抱拳行礼,老者坦然受了他这一礼。

苏梦枕尚在犹豫该从何问起,那老者却主动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还请先生为我解答。”

“那乞儿已死,你命劫已过,往后无忧。”

苏梦枕并不怀疑这老者所言虚实,即使只交谈了这三两句,也能从中看出这绝不是常人,而或许是哪位前辈大能。

只是听他这样说,心中仍未能宽慰半分。

苏梦枕直言不讳:“先生可有办法让那孩子魂归肉身?”

老者又是一笑:“这倒是奇怪。别人能有这般造化,都欣喜若狂,唯有你与他们不一样,反倒避之不及。”

“我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这孩子的人生却刚刚开始,我不能为了自己活命就夺走他的身体。”苏梦枕淡淡道。

“你不想活下去吗?”

苏梦枕的语气带着些傲然,“'独立三边静,轻生一剑知。'从我交代无邪下手杀我那一刻起,我心中便已经放下生死。只为一夜,再无往后。”

“若是先生有办法救他,纵有万般艰难,我也在所不惜。”

他始终为未能拯救那个年轻人感到愧疚。就像他说的,他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楼中江湖有兄弟照应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总归他已经死了一次,若是能用自己残魂换回一条人命,那也没什么可犹豫的。

老者摇摇头:“这是他的命,也是你的命。命运已定,无法再改了。”

苏梦枕沉默,又听那老者继续说道:“你说你已经没有遗憾了。我看不尽然吧。”

“你真的没有遗憾了吗?”老者眼神似乎能看透一切,“若是你真的没有遗憾留恋,又怎么能在人世停留这么多日?”

他又问了一遍,带着些循循善诱:“你真的没有任何遗憾了吗?”

  

苏梦枕有些怔怔。

他一直告诉自己,我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即使没能做完的,也已经妥善安排好,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江湖也有了一代新人,相信小石头当了楼主会带领他们继续前行。而自己的结局,早在自己决心踏上这条路的时候便已经心知肚明——他注定只能做个引路人,而无法带着他们走到终点。

现在这个江湖也不再需要他了。也该是他苏梦枕落幕的时候了。

只是,直到这一刻被问起的时候,他已不那么确定了,他真的没有遗憾了吗?

他想起了金风细雨楼,想起了无邪,想起了小石头,想起了温柔,想起了小腰,还有许许多多曾与他并肩作战的楼中兄弟,还有远在小寒山的、传授他本领的师父红袖神尼。

更想起了他少年时便立志要驱除鞑虏,收复河山的志向。那是他缠绵病榻还能咬牙支撑走到今日的信念。

还有这灿烂的人间。

他真的放下了吗?真的没有遗憾了吗?

若是他真的放下了,那么他就不会再醒来了。支撑着他重新醒来,变成魂魄也久久不散的,正是这些对人世的不舍和留恋。

他放不下兄弟朋友,所以在楼中停留想再看一看他们;

他放不下这大好河山,所以在最后的关头他形单影只在汴京游荡。

原来他并没有放下。

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老者看他一眼,和蔼道:“想通了?”

“苏某愚钝,至如今才明白心中所思所想。若是能活着,自然很好,”苏梦枕顿了顿,“可若是我活着要靠无辜者的牺牲,夺取不属于我的身体,害了一条性命,这种活法我绝不能接受。我宁愿去死。”

他说出这样的话,老者也没几分惊讶,他还是那样云淡风轻,像个旁观人间烟火的老神仙。“世人口头上说舍己为人的不少,真正做到的不多,你当得上一句'英雄之冠'。”

他笑呵呵地:“我说了,这是他的命,也是你的命。你们相遇是缘分,你没能救的了他,却送了他最后一程,这依旧是恩情。”

老者徐徐说道:“他对人世的看法与你不同,也没感受过什么美好,到终了没有任何留恋,对他而言,求死得死,这样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与你当初并无不同。”

“他那时虽然生死一线,却依旧能感受到你的存在。你能在他最后时刻留下来陪一陪他,他心存感激,所以愿意把身体留给你。他愿意接纳你,你的武功才能因此得以保留。”

苏梦枕安静地听老人娓娓道来,想起那个瘦弱的病青年,究竟是什么样孤独的人,才会对人世毫无流连,而将身体留给一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呢?即使自己只是陪了他一段时间,甚至没能真正给他什么。

他该多孤独啊。

苏梦枕轻声问:“老先生知道他的名字吗?他可还有什么亲人?”

“无名。无人。”

这是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却盛满了辛酸。

苏梦枕默然,老者道:“你不必觉得亏欠,更不必愧疚,这是他的选择。他既然选择了你,你只要替他好好活着就够了。”

“他现在如何了?”

“他去投胎喽。这辈子过得苦,下辈子托生个好人家。”

苏梦枕本就不是个自怨自艾优柔寡断之人,老者说得清楚,他听懂了,便也想通了。

苏梦枕向老人长揖。他语气并不多激昂,其中的郑重却难以忽视:“我会替他好好活下去。”

老者满意一笑:“这就对喽。你替他看看这世界吧。这是他唯一的念想。”

他指了指远方:“快回去吧,你融合身体已耽搁了许久,还有人在等你,该回家了。”

 

苏梦枕回到了金风细雨楼。守卫不认识他,他便生平第一次用轻功翻了自家的墙。

很新鲜的感觉,正好给无邪一个惊喜。

 

杨无邪见到他的时候果然很惊喜,简直惊喜得涕泪横流,一边抱着他一边哭诉,还捶他两下:“你怎么才回来!”

苏梦枕任他发泄苦楚,只是纵容笑道:“有点事耽误了。”

他开玩笑般:“这不是想起我还没有给你置房产,就赶紧回来了。我说话一向是算数的。”

杨无邪哭了一通,把连日来的苦闷发泄个差不多,方才起身擦擦眼泪:“我去把小石头温柔小腰喊来,他们还不知道呢。”

苏梦枕也盼着见到他们:“嗯。”

 

等到熟人聚齐又是一顿喜极而泣,都是为来之不易的重逢,只要人能回来,面容改变也并不是什么很难接受的事。其中温柔哭得最大声,简直要把嗓子喊哑了,苏梦枕只好手忙脚乱地哄她,又做了保证不会再消失之后,她才平静些许。

几人又闹腾许久,王小石才想起来正事:“大哥,你回来了,楼主的位置还是还给你吧。”

这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更是众人默认的。没有人比他更当得起金风细雨楼楼主这个位置,既然苏梦枕回来了,这楼主他当仁不让。

苏梦枕的回答却出乎众人所料:“楼主由你来当,我很放心。我暂时不会再担任楼主。”

温柔“啊”了一声,王小石瞪大了眼睛,朱小腰虽然没说话,但显然也很惊讶。

杨无邪有些忧心忡忡:“为什么啊?公子,你是楼里的主心骨,大家都愿意追随你,只要你说一句话,兄弟们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苏梦枕没有解释,而是给他们讲了他遇到那乞儿的事。

苏梦枕道:“我不知他姓甚名谁名谁,不知他籍贯何方,无论这世上是否还有人记得他,我都会记住他,把他记在心里。”

“我答应了会替他好好活着,用这身躯替他看看大好河山,那么就绝不会食言。”

苏梦枕原以为他说完,大家会劝阻,可没想到情况完全相反,他们甚至还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苏梦枕纵然不说,他们也知道他的想法。他从不是个为了玩乐而逃避责任的人,哪怕到了如今,也依旧没有忘记他的志向。这样做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个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世界的那个年轻人,让他不虚此生。

杨无邪甚至想要高举双手表示赞同:“公子,你原来一直殚精竭虑,为楼里、为江湖、为天下,从没有放松过一日,如今你想歇一歇,我只为你高兴。”

余下三人也点头附和。

温柔带着些欣慰:“师兄早就该歇一歇,你就是天天操心才病得这么重。现在终于不病了,也该去放松一下了。”

她揽过苏梦枕的手臂:“不过你可要带上我!”

苏梦枕无奈又觉得很温暖:“好。我去哪儿都会带上小寒山燕女侠。”

温柔心满意足。

朱小腰笑着:“我还给公子当护卫。”

王小石则有些不好意思,他经历过风雨真正成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可在面对他的至亲挚爱时却总带着些少年的腼腆,他吞吞吐吐:“大哥,你之前问我,想不想做楼主……”

苏梦枕并不逼迫他,而是温言询问:“小石,你若是有自己的想法便说出来,我尊重你的选择。”

王小石下定决心:“大哥,我不适合坐这个位置。也不喜欢这些权力场上的尔虞我诈。我只愿做个游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该救之人,平不平之事。”

苏梦枕并不意外王小石会说这样的话,以他对小石头的了解,这才是他的作风。如今真的再次听到他推辞,知道他确实这样想,只觉得他从未变过反而觉得欣慰:“小石,如果这就是你的选择,我作为你的兄长,绝不会阻拦。更何况,金风细雨楼原就是我的责任。”

杨无邪正要叹气又回归原样了,王小石却语出惊人:“大哥,我倒有个合适人选。此人于我有恩又人品高尚,更有江湖经验。”

不等苏梦枕询问,他主动道来:“曾经的连云寨大寨主,如今的四大名捕之一——戚少商。”

苏梦枕沉吟:“九现神龙。”

杨无邪回忆一遍白楼中戚少商资料,以他和苏梦枕的默契,不等他询问便主动给出自己的判断:“可行。”

苏梦枕虽然不曾与此人相交,却也久闻其名,知道这是个仁义之士,更相信杨无邪和王小石的判断,果断拍板:“若是戚大寨主没有意见,便由他接任。”

 

戚少商当然没有意见。金风细雨楼是江湖正道,何况他同样钦佩苏梦枕为人许久,这又是一件好事,他断不会拒绝。

而等他准备就绪走马上任的时候,苏梦枕一行人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快意江湖了。

戚少商虽然不理解为什么短短几日,苏梦枕起死回生还换了个皮囊回来,不过总归还是那个义薄云天的苏公子,别的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戚少商与苏梦枕不过是简单几句客套,而在那短短刹那的对视之后,二人均不约而同地明悟彼此志趣相投,是真正的一路人。

不必多言,不必多问,有的人见过一次便已足够。

苏梦枕这回是真的放心把楼子托付给戚少商了。

 

 

金风细雨楼虽然有了着落,但是还是有不少事情要做的。等这些都扫完尾,蔡京也被王小石干净利落解决,终于可以出发的时候,已是半个月过去了。

苏梦枕这具新身体也终于治好了病又养出些肉,不再是形销骨立。

等到几个人都骑上马准备离京,王小石突然叹气:“可惜大哥的红袖刀找不到了。”

苏梦枕反过来安慰他:“没有红袖刀的苏梦枕,也是苏梦枕。我学刀法,是治病也是为了替天下开一条路。如今江湖安定,红袖刀在不在,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何况,”他笑了笑,带着些调侃,“你的挽留剑,不也不在了?人生难能万全,又何必奢求呢?”

杨无邪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咳咳。是啊是啊,没什么可惜的。人活着就行了。”

苏梦枕还不了解他,这一看就是藏着事呢!

他睨了杨无邪一眼:“说吧。”

王小石和温柔、朱小腰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听杨无邪嘿嘿一笑,从马鞍侧面掏出一个细长檀木盒。

苏梦枕用了三十年刀,对红袖刀的熟悉无人可比,只看这盒子长宽,不用打开都能知道里面是什么。

他没有任何意外地从里面拿出了红袖刀,熟稔地出鞘舞了个刀花又干净利落收鞘,手指在刀鞘上还颇为珍惜怀念地摩挲几下。

苏梦枕淡然自若,杨无邪这个始作俑者老神在在,可苦了剩下三人一头雾水。

苏梦枕问:“哪找到的?”

他所有用过的东西都被烧了个干净,没道理红袖刀逃过一劫。

杨无邪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隐瞒:“伤树底下土是新动的,肉眼看很难发现,我派人往下挖一丈就挖出了红袖刀。”

这回所有人都沉默了,连往日最聒噪的温柔都突然安静下来。

这刀是谁埋下去的毋庸置疑,除了白愁飞不做他想。

多大的恨意,多深的畏惧,让白愁飞宁可将红袖刀留下来埋在金风细雨楼,埋在最容易发现也最不容易发现的地方,也不肯将它烧了留给苏梦枕。因为近在咫尺却永远不为人知更找不到,才是最痛苦的报复。

 

眼看着好不容易走出阴影的几个人又因为这事想起来糟心的过往。杨无邪心中连道不好,赶紧转移话题:“这下刀也找到了,人也齐了,咱们就出发吧!好景不等人呢!”

苏梦枕也配合他:“走吧,往事不可追,未来犹可期。不必沉湎过去。”

几个人渐渐缓过神,王小石附和苏梦枕:“大哥说得对,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温柔像叽叽喳喳的小黄雀:“师兄,我们去哪呀?”

几个人都在等着他回答,苏梦枕道:“去应州吧。那是我的故乡,怜心也在那里。离开家许久,该回去看看了。”

朱小腰笑道:“那正好,我很早就听说这一路上经过的地方风景很美,这一次可以去见见了。”

几个人笑着应声,各显神通七嘴八舌地讨论要去哪里玩。连苏梦枕也时不时插上两句。

 

 

杨无邪看着这温暖的一幕,突然觉得这辈子值了。

他并没有告诉公子雷纯消失在北方,很可能身亡的消息,就像苏梦枕也没有告诉他自己见到了他最狼狈落寞的样子。他们总是为彼此着想的。

而如今阳光灿烂,公子还在,大家都在都活着。真好啊。

哪怕不知道苏梦枕能够陪他们多久,或许用不了许久,他便要重返金风细雨楼挑大梁,那时又将是一片腥风血雨。杨无邪了解他,他总是放不下风雨楼,放不下这天下的。

或许他们还要很久才能彻底走出这阴霾密布的过往。

可那又如何?

只要人活着,未来便可期,便有无数的可能。

哪怕分离,也终有一日会重逢。

而现在,他们都在一起,这就够了。

这是最好的时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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