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夜长

金风细雨宣传部成员

【杨苏】归鸿

嗯也给楼主写了好几篇短篇了,可惜还没有单独写到杨苏,总感觉有点对不起无邪,但其实包括不管是书里还是剧里,无邪都是最受伤的,这一次在我笔下,就赔给他一个楼主好了~他们都值得最好的彼此!(这一次终于是HE了,感动。)

  (突然发现剧里王小石面圣是在之前的事,修改一下bug,其他没变,顺便提醒人设剧苏为主)

  

窗外雨淅淅沥沥下着,偶尔有雨滴被风裹挟着捎进屋子里带来几分湿意。

都说春雨贵如油,这话不假,但是对于储藏着诸多字画的画室,这雨可就不太友好了。字画最怕受潮,潮了再好的画也会毁个彻底。就像人也一样,不怕大风大浪,就怕无孔不入的算计阴谋,时不时的背刺,当真够喝一壶的。有的人,甚至连命都搭在这上面。

 

杨无邪一手提拽着衣摆,另一只手则端着盏油灯,神色匆匆,急促的脚步一下下踏在楼梯上。

夜里风雨交加,他得去看看画室关没关窗,省得公子精心收藏的宝贝都要淋湿了。

苏梦枕病重后时睡时醒,为数不多清醒的时间也是在为楼里的事焦头烂额,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他又不喜欢外人随意进入这里,这活儿自然就落在了最亲近的杨无邪身上。

杨无邪尽心尽力照顾着他的藏品,不敢有半点马虎,就像现在他本来已经入睡,但一听到雨声马上起身查看。

他太着急,甚至登上最后一阶时还踉跄了一下,慌忙抽出手扶着栏杆才不至于摔倒。

杨无邪来不及停下喘口气,一路小跑着冲进画室。

然后他愣住了。

画室空荡荡的,哪有什么字画的影子。

他恍惚了一下,半晌方才缓过神苦笑了一声。

他又忘了,公子已经不在了,他的那些画儿也被白愁飞给烧了个一干二净,什么都不剩了,连红袖刀也不知所踪。

他的人,他存在过的痕迹,什么都没了。

就剩下自己还守着金风细雨楼。

杨无邪瘪着嘴,自顾自地抱怨了一声:“你啊,可真狠啊。”

连个念想也不给我留。

一阵死寂过后,杨无邪认命地走到窗前。

“吱———”

他轻轻关上了窗,却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就伫立在阖着的窗前,两手搭在窗棂上便没了动作。

片刻,寂静的画室响起阵阵几不可闻的抽泣。

有一阵风吹拂在他萧索的脊背,像极了一双温柔的手,带着些微寒凉,又带着些抚慰。

杨无邪停下了抽噎,带着些期待回头。

什么都没有。

就只是一阵风。

他失望了。

 

  

这是苏梦枕离开的第三天。

杨无邪看上去一切如常,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很不好,糟糕透顶了。

可是日子还是得过下去,楼里也要照样运转,白天他打起精神主持重建,夜里一个人默默的怀念。

他在苏梦枕身边年头最长,多少次陪着他舍生忘死,到了如今,斯人已逝,他连个分享回忆的人都找不到。

 

杨无邪关了窗,原先就为数不多的睡意现在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索性去了祠堂。

幽幽烛火,冉冉檀香,即使是在金风细雨楼这么一个充满杀伐的地方,这祠堂和别的地方的宗祠也没什么不同。总归是几个牌位放在那里,等着人来拜祭或者就这么无人问津的落灰。

若说风雨楼的祠堂和别处的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这儿供奉的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风雨楼两代楼主,波澜浩荡的一生汇缩在这古拙的栗木上,也不过是正楷阴刻着的短短两排:

【显考苏公讳遮幕府君生西莲位】

【故先楼主苏公讳梦枕府君生西莲位】

苏遮幕有子嗣继承,灵位自然是儿子亲奉,苏梦枕孑然一身,到死也没能成家,他的牌位是杨无邪亲手立的。

苏梦枕走的那一夜,王小石心中纵然拗痛不已,但是楼中事未毕,他总还是要强撑着打起精神,不比温柔哭得撕心裂肺,昨日供奉牌位的时候又快要哭昏过去,最后还是王小石抱着她回去的。

人刚走的时候可能还没那么悲伤,直到日后反复回忆才是真正的难捱。而现在也不过只是个开始,往后还有得要熬。杨无邪见到温柔的样子就知道,若是为了她好,短时间内就不该让她再来祭奠了,她会撑不住的。温柔是苏梦枕最疼爱的小师妹,想必他也不会愿意看到她难过。

既然是自己一直陪着他,又是自己送了公子最后一程,那么往后的日子也理应由自己来侍奉。

 

 

香炉里的香已经燃得只剩下一小段,香灰也快要积满,杨无邪见状便熄了残香,又点了三柱新香。

他接着抽出手帕仔仔细细恭恭敬敬地拭去了两块牌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两代楼主生前坦荡一世,现在也应该干干净净的。

他的目光在两块牌位间巡视,最后长久停留在苏梦枕的灵位上。

苏公子生前盛名在外,冠绝黑白两道无人不知,死后也只有这么一块小小的灵位。也不知道这木牌是否能承起他这一生?

短短的一列字,杨无邪却好像怎么也看不完。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炷香,一刻,一个时辰。

他终于坐下来,盘膝坐在冰冷的石板上,倚靠着香案。

为防着香火被风吹灭,祠堂没有开窗,杨无邪坐在那儿却恍惚觉得始终有一股微风轻轻吹刮着他,带着些清凉,不远不近。

不冷,却很孤独。

杨无邪没有在意,就只是抱着膝愣神,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浅眠之中眉宇依然环绕着久驱不散的愁绪。

 

  

门外雨下得更大,有狂风骤雨之势。

浑然不觉。

 

  

杨无邪半梦半醒一宿,当第一缕天光透过窗纸,洒下一点微芒,他却依旧按照平时的作息醒来。苏梦枕一日三顿的喝药,杨无邪早早就要去看火,五更起已经成了他的习惯,现如今一时之间也改不掉了。

他顶着青黑的眼眶去见了王小石和温柔。

王小石看起来还好,只是有些颓靡,温柔却是憔悴极了,脸色苍白眼眶红肿。

温柔原先总喜欢喊杨无邪“狗头军师”,现在也没那么高的兴头了。

她也不敢叫无邪,师兄总是这么叫杨无邪,她只是想起这个称呼,脑海里就不自觉浮现师兄唤“无邪”的样子,只是想一想,她便又流下泪来。

王小石历经了磨难,被迫沉淀成熟,早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王小石,却一直把温柔保护得好好的,这唯一的一次却让她亲眼看着兄长离世,恐怕她这一生都难以释怀。

温柔被他揽着,边说边哭,说话断断续续:“我昨晚……呜……昨晚梦到……师、师兄,他让我好好的,呃……不要……想、想他。”

“我…我想去,想去看看他,他待在小屋子……会不会冷。”

她说到最后又开始用手背抹眼泪,却越擦越多,王小石拿着手帕也帮着她擦。

杨无邪于心不忍,犹豫后却更加坚定地拒绝了她。“有我呢,你放心吧。”

温柔还想再说什么,被杨无邪一一打岔糊弄了过去,若是照着以前,温柔估计真的就全忘到脑后了,今日却大不相同,她一改往常,语气强硬的都不像是调皮的小寒山燕,却有了几分苏梦枕的风范。

杨无邪终究还是架不住她的坚决,让她去拜祭了苏梦枕。他原以为温柔定要大哭一场,可她只是掉了几滴泪,规规矩矩地走完了流程上完香,又规规矩矩地说了一句“师兄,我还会来看你的。”方才和王小石离开。

杨无邪目送他们离去,一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背影。他转过身看着肃穆的牌位,有些想上手抚一抚,手伸到半空又觉得不妥,还是收了回去。

他凝望牌位,像是看着他的老朋友,轻轻道:

“温柔一定要来看你,你别怪我。”

又带着些追忆:“她长大了,你看她刚才那个样子,可不是从前的疯丫头了,倒真像个大家闺秀。”

“可惜啊,”他叹了口气,“你已经不在了。”

杨无邪喃喃自语:“你怎么……就不在了呢?”

话音未落,泪已至,缠上了无尽愁苦。

他泪眼潸潸,声音也大了些:“你怎么就不在了呢!”

“你留这么大个风雨楼给别人,怎么……怎么就不知道留点东西给我呢……至少当个念想啊。”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也不管有没有人听。

 

 

又开始下雨。

滂沱大雨一片片落在屋檐,打出像是玉珠爆裂的铮鸣。

风雨中的风雨楼。

风雨楼中的风雨。

自苏梦枕走后,已经接连下了两天的雨。

真是好大的雨。

苏梦枕活着的时候行事如惊风疾雨,刀法是黄昏细雨,连他离开都下了整整两日的大雨。

杨无邪向外眺望着目之所极。

公子,是你吗?

门未关,似有凄风自远方捎来一声呼唤落在杨无邪耳畔。

“无邪——”

杨无邪如过电般一抖,待回神再去细听,这缥缈声音已经杳无踪迹。

好像……只是一场错觉。

是自己听错了吧……

他抬起眼寻找,不出所料的一无所获。

他像是泻了全身的气力,本就不甚健壮的背脊也垮了下来更显出些佝偻。

 

 

杨无邪浑浑噩噩回了住处,拿出楼里的账册翻看。

他像个不知道疲倦的木偶一样整理到了快四更,一直到困得再也撑不住才趴在桌子上小眯一会儿。

 

醒来后又愣了神。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曾经。

 

 

苏梦枕生前喜欢练字静心,有的时候还要拉着他一起。

那大概是很久之前了吧,又或许没多久。他已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是在一个阴雨天。

窗外雨打芭蕉,他那时急着给苏梦枕送药,端着滚烫的药碗冲进苏梦枕的房间。苏梦枕正在写字,一抬头就看见他风风火火冲进来。

杨无邪把碗搁在一边,一边揉搓着被烫红的手指,嘴里一边不住呵气,还说着:“写啊,等你写完了,药也凉些刚好入口。”

苏梦枕置若罔闻要去够药碗,被他眼疾手快挥开:“烫!”

苏梦枕只得无奈依着他,缩回手又捡起了笔,端详着已写了些诗句的宣纸,迟迟没有落笔。半晌又把笔搁下了。

杨无邪纳闷:“你怎么不写了?”

他探头看了一眼:“'江海一身真客燕,云天万里看归鸿。'不写得挺好的吗?”

苏梦枕答他:“这句太悲凉,我不喜欢。”

或许是苦雨作祟,一向是江湖引路人的苏梦枕竟难得有些沉闷。

他蹙着眉:“写诗的人漂泊困苦,郁郁不志,到最后也难能实现自己的志向。你说江湖人的归宿,是否也是如此?”

杨无邪当时还真认真思考了才给出回答:“人活着谁知道明天什么样呢,不过人生的乐趣不也就在于此吗?”

又道:“我看这诗倒与你感觉不同,只觉得心境开阔。你只看上半句觉得时不我待,我倒觉得后半句更好。归来半生,临了能闲下来看一看鸿雁晚霞,不也挺好的吗?”

杨无邪说完回味一下颇觉在理,还抢过了笔在那诗句旁边画了两只不大好看的大雁,画完了还自觉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到没,这两只雁,一个是你,一个是我,是不是画得挺好的?”

苏梦枕颇给面子:“不错,活灵活现的。”

随后又想起杨无邪的话茬。他本来也只是感慨,倒也不至于真的为此消沉,此时诧异了一下:“我看你每天忙前忙后不还挺乐在其中,怎么想提前养老了?”

他打趣:“你要想走,我也送你个宅子,省得你说我偏心。”

杨无邪一乐:“嘿!我不就感慨一下,我还要为你鞍前马后几十年呢,这就想赶我走啦?没了我谁给你煎药!”

他亲近地搭着苏梦枕的肩,苏梦枕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纵着他了。

杨无邪神色很放松:“放心,你赶我我也不走,除非有一天你的梦想心愿都实现了,我也就能放心养老了。到时候我俩安置两个并排的小院,每天就操心柴米油盐。这就是我的梦想了。”

苏梦枕眉目间的惆怅被他这话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动容,他笑了笑,表情柔和:“我记住了。那就祝我们的梦想都能实现。”

 

人都说梦是没有颜色的,但是梦里公子的身影是那么鲜活而充满生命力,即使是虚幻的梦境也无法使他褪色分毫。

杨无邪仔细回想,这对话到底发生在什么时候呢?是在公子与王白结拜之后吧。明明是在他最志得意满的时候,却偏偏带了些意外的郁结,是否他冥冥之中已经预感了什么呢?哪怕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心底却依旧藏着些忧虑。

那句诗,是怎么写来着?

杨无邪回忆着在面前的宣纸上认认真真地落笔。

【江海一身真客燕,云天万里看归鸿。】

写“江海一身”的时候还是工工整整,写到“客燕”已经有些歪扭,结尾的几个字因为手抖落在纸上根本不成样子了。

若是公子在的话,他一定能写得很好。要好上自己许多。

杨无邪写完了诗,又在旁边补了个如出一辙的大雁。怎么看怎么觉得愁眉苦脸的大雁。

他攥着笔的手用力得发白,有几滴泪掉在纸上,他连忙用手去抹,却为时已晚,墨迹已经被水晕开了。

他从前都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多眼泪可以掉,怎么到现在就忍不住了呢。

是这诗太苦了吧。

每一个字看起来都苦涩无比。

曾经的那些壮志凌云,那些期许盼望都烟消云散了。人都没了,看不看归鸿又有什么意思呢?

 

外面天已经亮了,他的心里却再也亮不起来了。

睡着时大概又下了雨,可能还是场大雨,连原本忘关了的窗户都被吹得合上了。杨无邪却也不甚在意,他现在在意的事总归也只剩下了一个金风细雨楼,他往后的日子就只有公子的金风细雨。

 

 

“无邪———无邪———”

又是公子的声音。

杨无邪不抱希望地顺着声音方向看了一眼,不出所料什么都没有。

果然是自己听岔了。

明明早就知道是这样,为什么还一次次不死心地抱着希望呢……或许是不愿意相信吧,哪怕是他亲眼看着,亲手砍下了最后一剑,他也不愿意相信公子已死这个现实。

罢了,罢了,哪怕只是他听错了,能再多听听公子的声音,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絮絮低语:“公子啊,头七记得回来看看……”

“然后……你就毫无记挂的去投胎吧。”

 

窗户正巧被风刮得晃了一下。

 

 

杨无邪心里盼着能再听一听公子的声音,可是偏偏上天不让他顺意。接下来的两天他再也没有听见冥冥之中那熟悉的呼唤。

他的失望自不必说。但是他也难有太多心思放在这上面,因为明天就是公子头七了,按照民间的习俗,这是逝者在人间的最后一日,他必须要操办祭祀事宜。

 

到了当夜,杨无邪早早地准备了些清淡饭食,又用白烛在门前引路,亡魂有了烛火指引就能找回家了。做完了这些他早早上了床。纵然很想再看公子一眼,但是这样做只会让公子留恋人世,魂魄不安,他终还是遏止了自己的私心。

他心中默念,若是回来了就给我托个梦吧。

 

  

一夜无梦。

  

 

这是这几日以来,杨无邪难得睡的好觉,等他醒来的时候,甚至已经日头高悬,阳光将窗纸照得发亮,驱散了连日阴雨的潮寒。

杨无邪下了床,尚来不及为没有梦到公子悲伤,就看到原本摆放整齐的纸张有些凌乱地散在桌上。最打眼的一张正巧是写着那句诗又晕了墨的纸。

昨夜他终于记得关了窗,而这窗此时还是好好关着的。这风自然也就不会由窗外而来。

杨无邪拾起那只写了两句诗的纸,捧在手里心潮涌动,眼眶湿润。

公子,是你回来了吗?

还是……

他看了一眼窗外风和日丽。

你在向我们道别呢?

 

 

在苏梦枕头七之后,日子仿佛也像那个晴天一般终于见了些亮,楼里的各项事务有条不紊地进行,而杨无邪再也没有听到苏梦枕唤他的声音。

 

  

“总管,这是近日情报汇总。”

杨无邪接过鸽组成员呈交的情报,点了点头:“辛苦。”

弟子抱拳离开。

他一一核对又分门别类整理好,吩咐下去之后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长夜漫漫,他决定读书来打发。

所有人都在慢慢变好,似乎都在渐渐走出阴影,唯有他还留在原地。

他读了一会儿,倒真的读了进去。

突然又被一声呼唤勾了神:

“无邪。”

这次的声音不再是过去那种飘忽不定,而是很清晰,虽然有些小,但是却很真实。

他有些惊喜地站起来四下张望。

屋子里还是空落落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又坐了回去。

这下书是彻底读不下去了,他又开始发呆。

又过了一会儿。

“无邪。”

这回声音更大了。

他失望了数次,最初的期待早已经湮灭,便决心不再理会。

不过这次他还没能发多久的呆,就又被拉回了现实。因为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或许是有弟子来送案卷吧。

他疲惫地站起身走到门前打开门。

是一张很陌生的脸,很年轻,比王小石更年轻,不过二十岁上下,瘦削的脸颊还带了些营养不足的蜡黄。

以杨无邪的博闻一眼就看出他不是楼里的人。

但是就这么一张极其陌生的脸,却在须臾间打破他所有本就岌岌可危的平静,因为那人开口了。

那青年笑了一下,熟悉的沉稳声线,眼中带着怀念和信任,还有那似乎永不消逝的冰寒火焰。

“无邪。”

刹那间,春风化雨。

杨无邪扑过去紧紧拥住了他,泪如雨下。

云天万里看归鸿,终是故人回。

 

  

END

  

  

算是后面的一点小彩蛋:

杨: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一直都在。

杨(懊恼OS):被看到出糗QWQ

苏:下次记得关窗。

杨:(●′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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